昏暗的地牢里，长久的对视跟沉默。
就像小时候玩儿的大眼瞪小眼的游戏，谁先眨眼谁就输了。
不知道是谁说过一句话，你盯着一件东西观察的越久，你就会发现，它根本不是原来你以为的那件东西了。
就像我现在的心境。
我盯着站在对面的狱友，我们保持着相同的姿势，相同的动作直视着对方的眼睛，我却发现，他似乎并不是一个人。也终于明白，这张普通的脸究竟哪里可怖。
“你，你叫什么名字……”
我的声音有些颤抖，就像那次在被纸人抬起张家岭，装进棺材里冻的。
“我么？”
他笑了笑，手透过栅栏间的缝隙一点点伸出来，像是要抓住什么，猛然握紧，又一点点松开，做出一个狰狞的姿态。
“我叫张……”
就在他刚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，密室的房门突然被打开，是牙己端着一盅汤走进来。
她看我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瞅，把汤放到我面前，眉头皱了皱道：“你这孩子，没事老盯着墙瞅什么？别是关了你两天得抑郁症了，明天用不用祖奶奶搁平板下点小电影带进来看看，放心，这里肯定没网的，别想着报警了哈。”
说着，她盛了碗汤递进来，我没接。只声音闷闷的问：“对面的，是墙吗？”
“废话！不是墙还是啥？”
这么说着，她回头仔细看了一眼又补充道：“哦，还有一个你的影子映在墙上，咋了？”
我捂着自己的太阳系揉了揉，感觉头好疼。
“牙己，你跟我姥爷是什么关系？”
她听到这问题手一顿，手里的汤碗随着这个动作洒出来一点，溅到地上。奶白色的汤珠儿却没散花，而是像颗晶莹剔透的水银一样，结结实实的挺在地板上。
牙已扯扯嘴角抬起头，看向我：“小屁孩你问这么多干嘛，反正我不是你姥姥。怎么？还担心我把你姥爷抢走啊。”
我摇头嗤笑，“这倒没有，随便抢，抢走让我再也看不见他最好。我只是想问，我妈是不是你们苗疆人，而且擅长巫术？她几年前去过一个叫黄家村的地方，然后死在那了？”
牙己脸色骤变，抬起头：“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？！”
看到她惊慌失措的表情，我就知道自己真的猜对了。
我继续说：“我妈，根本就不是我姥爷的女儿，但是她跟你应该有些关系，对吧？当年她为了寻找张家后人去了黄家村，结果遇到了我父亲，后来又有了我。只是她不知道一点，世上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张家后人，下一个要出世，上一个就必定要死亡。所以我出世就等于间接的杀死了我爹对吧？”
牙己脸色被白炽灯照得，越来越惨白。
我强压下心里的悲恸，一根根的手指全都攥紧了，就像刚才的他一样，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，却还是够不到分毫，最后只剩下两手空空。
早就该发现的，这件地牢只要一个房间，那张普通的脸，就是我自己。
能杀死张家人的唯一人，就是下一个张家人。新旧更替，这种自然规律世间任何事物也无法逃脱。
他讲的故事，也就是我自己的故事。
这件事对牙己的冲击力还真挺大的，她楞了好久，才放下手中的碗。
“看来记忆已经复苏了。”她站起来，俯视着坐在地上的我。“你前一半猜对了，你妈就是我这一族的人，不过她也确实是你姥爷的女儿。而且一定程度上来说，她也不算完全死了。你知道的，只要当年黄家村还有一个种了鬼咒的人活着，她的意志就不算完全消失。”
我叹了口气，“可是黄家村已经全灭了。”
“你亲眼看见了？”
我摇头，“没有，但是种了鬼咒就会全身长指甲跟头发，最后不是自杀就是被别人杀，怎么可能活到现在？”
“当然可能。那些人出现异样是因为心术不正，只有内心纯洁无垢，就不会的发生异变。能成为终极载体。”
看牙己说的信誓旦旦，我有点怀疑：“那你见到那个载体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
我切了一声，“没有瞎说什么。而且她为了让自己的意识延续下去，害死了那么多人，就算有载体存，你们这次圈内的元老也不会放过她。”
“所以你就不想认她了？”
我默不作声。
牙己继续道：“小屁孩，你还太小，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，有些时候你有很多路可以选择，而有时候你却只有一条路。要想到达终点，你就没得选择。”
“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夺走别人性命啊！”
牙己笑了，“所以我才说你是小屁孩呀。行了，探监时间到了，我该走了。汤已经凉了，记得喝。”
等牙己离开，地牢又恢复了寂静。只剩我跟对面墙壁上的影子。
我把手探出去那地上的那晚汤，这才发觉，这个碗的口径比栏杆之间的距离还宽了一点，根本拿不进来。
牙己刚才端着碗，肯定也发现了。她故意拿一只塞不进来的碗给我，是什么意思？
看着碗里浓稠的白色汤汁，我端着碗的手一抖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手将瓷碗举到高出狠狠一摔，碗碎了，洒出一地的汤汁，一枚两寸来长的钥匙掉出来。
我用钥匙解开手脚上的锁链，在地牢里转了一圈。用被单把栅栏勒弯了之后，从地牢里逃了出去，意料之外，外面居然没人把守，但整个走廊都是闪烁着红灯的摄像头。
估计用不了多久，值班的人就会发现他潜逃了，会按下报警器，再四处派人来抓捕他。
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钥匙，牙己把钥匙刚进碗里，就是想放我逃出去吧。可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？
是她背叛了姥爷，还是如今这一出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？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。
终于，在地牢外面兜兜转转了十多分钟后，我乘电梯找到了出口，却发现这个出口是通往底下停车场的。
里面黑咕隆咚，一盏灯都没亮。
我打着手机一照，才看清，这里听着的车都不是咱们平常在大街上看到的那种，一辆辆的全是布满灰尘锈迹斑斑、车头伸出来老长，做工粗糙，造型奇葩，感觉像是上上个世纪造出来的古董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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