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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掌柜书屋 > 被枕边人夺权后 > 第56章 荒诞
 
天高云淡, 农庄中土地上石子踩上去是硌人的,身侧是几亩葡萄园,有半个人那么高, 间隔栽种, 马贝尔克的叶子带着微微的圆, 葡萄就隐在其间, 深紫色与绿色生在一起, 薄薄的皮上挂着一层素霜。

鼻尖隐隐有属于泥土的味道,干燥中带着一些灰尘味, 穿过长长的道路, 路的尽头是一座自建房。

青灰色墙面,外围是种着一些蔬菜,番茄青椒应有尽有,还有一株矮矮的薄荷树。

院子外面有两只母鸡,正在草丛乱窜,树干上有一架秋千,隐隐能听到几声羊叫声。

由远极近, 渺渺地传来。

他循着声音向前走去,院子里的树下坐着一个女人。

穿着墨绿色的裙子,头发也不是纯粹的黑色了, 其上夹杂着一些黄,是那种疏于打理、因为长得太长而发根失去柔亮的黄, 她闭着眼睛晒太阳,阳光自头顶蜿蜒而下, 滑落眼角细纹垂落在地。

许是听到了声音,她抬起头来,脸庞因为岁月雕刻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, 眼角细纹缓缓地漫上,皮肤也亦不复往日白皙,搭在腿上的一双手有些粗糙,只从脸庞轮廓上隐隐窥见一二年轻时的风采。

身在以浪漫闻名的国度,她身上没有沾染‘罗曼蒂克’,更没有什么巴黎尼斯里昂的气质,在一个席寒根本不知道名字的小村庄里衣着朴素的晒着太阳。

她年近五十,单看面容再猜测年龄说出来的数字也是这个数。

岁月那么兢兢业业,容不得一点作假。

席寒见过无数与她同样年龄的女人,俱是珠光宝气华贵无比,除了脖颈处细纹外其余皆似三十左右,反而带着一身贵气。

如今乍见一种真实,心中竟是荒诞。

在席寒记忆中见过歇斯底里的,见过又哭又笑的,见过她精致优雅,唯独没见过这般。

仿佛上一瞬还是在小时候某天,隔着学校的栅栏中可见她脑后浮动的黑发,她窈窕漂亮,慢慢地消失在席寒视线里。

紧接着下一瞬就是在乡下的小院,她年近半百,疾病缠身,心智也时好时坏。

席寒心中有一种浓浓的割裂感,仿佛一张画中间的一部分被人撕去,从后半段再拼接上,再按住他的头告诉他:看,这就是那张画。

一切近乎荒诞。

她看着席寒,眼中带着茫然地打量着他,手指有些紧张地覆在大腿上,看着她的丈夫,她这时候心智不全,神情举止也如孩童。

她的丈夫用目光给她鼓励。

她迟疑良久后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es-tu ?”

没有听到任何回答,然后她顿了顿,慢慢地用中文再问了一遍:“你是我的孩子吗?”

她眸中希冀分明,语气也是轻柔的,好像唯恐自己语气不好对方会生气一样,谨慎到近乎卑微。

席寒眸子深深,他眼神幽深似寒潭,谁也看不清那时的他在想什么。

过了一会,他漠然开口:“不是。”

那双眼睛落下泪来。

自梦中惊醒来后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。

周遭寂寂,身侧人睡得安稳,温暖的房中犹如动物的巢穴,避风又能遮雨。

席寒盯着头顶的天花板,昏黑环境下暗暗沉沉,他闭着眼睛面上没什么神情,唯独握在一起的手指彰显着内心没那么平静。

过了一会儿,席寒起身,从床头柜上拿了包烟,去外面的时候随意挑了瓶酒,接着向阳台走去。

手机上显示的是凌晨三点,他手指在发着光的屏幕上滑去,然后曲指点了点号码。

对方很快就接通了。

中年男人,因为激动而语速飞快,对方的声音很大,先是用撇脚的中文说:“席先生,你好,我们都感谢你”

语调还有些生硬,但并不磕磕巴巴,听得出练习了很多次。

他还说着什么,又用法语呼唤着自己儿子的名字,席寒听到他说尼诺快来谢谢你的恩人他帮着我们把你找回来。

紧接着耳边是一个比刚才年轻很多的男声,用法语说:谢谢妈妈也很好这样的话。

末了他问道:“需要妈妈来听电话吗?我想他一定会很开心——”

席寒说不用之后直接挂断电话。

他把阳台的窗户打开又把身后与卧室相接的门关上,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只有一声清响,那是打火机发出来的声音,火光一瞬之间乍亮,虚薄的光只亮了刹那,接着就什么也没有了。

死一般的黑夜里指间靛青色的烟雾向上升起。

殷言声迷迷糊糊地向身旁探去。

他今夜实在是太累,清洗的时候都是席寒帮着的,最后一个印象就是和对方一起沉沉睡去。

身侧床铺留有余温,殷言声手臂从上面探到下面,又闭着眼摸了几下,没有以往熟悉的感觉。

他睁开了眼向四周望去,硕大的房中只有他一人。

殷言声怔住了。

玻璃滑过轨道的细微声响,接近着腰间就被一双手臂环住,背后贴了一个人,温热的体温一下子就簇拥住他。

身躯相贴,密不透风,灼热的体温似乎都被传染,热源从身后输送过来。

席寒下意识地去掰环住他腰间的手,他唇间含了一根细细的烟,声音沉哑地开口:“我身上冷,你别挨。”

殷言声仿佛和他较劲似的,腰间的手用上了力,牢牢地锁在一起,坚固而又强势,席寒一下子没拉开,他又不敢用力去扯,只得道:“小朋友松开。”

殷言声自然不会听话。

他把脸颊贴在席寒背上,对方身上浓重的烟草味伴着酒气,身上凉得像是一块铁。

他看着席寒站在阳台,黑暗之中只有模糊的一个背影,衍着一点身形的轮廓,暗色几乎要将他吞没。

这不是第一次看到席寒半夜醒来抽烟了。

在很久之前,这人也曾站在窗前,自弃与缄默让人围绕。

那时他想,他终于见着了对方这么脆弱的一面,像是从高台之上跌落沾了人气。

他今日又看到了这种。

殷言声闭了闭眼睛。

他现在没有那种‘这么脆弱的一面只有自己一人见过’的隐秘欢喜,只是心中酸涩。

他宁愿他何不食肉糜。

他望他顺风顺水,无忧平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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